好故事情节应该让
更多人晓得
文丨杨浩林
雄安片区四县出租车极少，看不到一辆共享单车。马路上随处可见的红色电动三轮车取代了出租车，该地人称之为「石兽的」。
40岁的石兽的司机展枝平时不怎么关注新闻报道，雄安片区的设立也是在他4月2日上街空车后才晓得的。那三天深州原本通畅的马路上塞满了从外省开来的汽车，这些车以北京和天津两地为主。那三天各售楼部以及房屋中介机构的门面前都挤满了想来股权投资买房的人。
△该地的石兽的
4月1日晚片区设立的消息公布后，4月2日凌晨该地政府就连夜在各售楼部贴上了纸板，其中也不乏躺枪的，深州有一间婚姻中介机构所也被贴上了纸板。房屋转让也被即时喊停。
「不让卖房以后就有很多转到地下做CHCHO的。」3月中旬刚刚在深州城北开了一间饭店的老板说helped记者。
CHCHO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买卖双方得到许可单价后，由买家支付一定的定金给卖家，然后等到转让流程开放后再去办理转让。另一种则更为激进，得到许可单价后，买房人直接定金给卖方，领到钱后再去车管所登记，登记房屋赠送给协议。
很快，到了4月3日，该地的车管所也被即时喊停。
在片区设立后的24半小时以内，房价一下升到了3万/平方米。而在片区设立前，雄县主流产品的小产权新房只有3000多/平方米。雄安片区房价翻了五倍，只用了24半小时，而北京房价翻五倍，用了大约10年时间。
不过据该地人称，那几天完成的交易只不过极少，一方面是CHCHO的信用风险极大，另一方面该地的房屋大部分都为没有房DF93的「小产权房」。「信用风险本来就高，而且未来的政策还不晓得，只不过买房的人也不傻。」
「假如当时我有闲置的房子，我会毫不犹豫地变卖。」在雄县做建材以及定制家居营生的姚爽说helped记者。几年以前，姚爽以每平方米2000多元的价格在雄县城北买了两套房。「但涨不起来，放那里不住一直交电费也觉得浪费。后来就变卖了。」
在片区设立之前，该地的房产市场一直低迷。该地人买房的目的基本上就是自住，也没有股权投资的概念，人们买房时也会倾向于选择小产权房。同样的新盘，小产权房比大产权房便宜25%左右。
或许在这场短暂的抢房风潮中，或者说吃到螃蟹的是属于那些提前囤好房的人。姚爽由于组织工作的关系，有资源领到业主的联系方式，他在去年就发现，雄县某新盘有人囤积了大量的房子。
「有位新盘，那边有一整个单元的房子，节兰，全是一个人的。」姚爽说。
展枝除在城北开石兽的以外，还在家里经营着一个加工皮革的家庭式。清明假期期间，有很多外省来的买房客乘坐了展枝的石兽的，让他载着她们逛城北，并向他了解该地的情况。
其中还有乘客在车上就向他表达了想购房的愿望，出价3万/平，想定金购买他在乡下的房子。「当时已经过不了户了，而且我不敢卖，卖了房就根本无法在这生活了。」
谈到片区设立后他们对未来的展望，展枝期望他们以后还能有组织工作可做。「假如让我做那些高级的组织工作，我也做不了。有位房子、有位院子还能干点活，假如住进小区那就根本无法干活了。」
「这里除股权投资房子，还能股权投资什么？」
第一批购房风潮过去后，深州的街道上又重新变得空旷，甚至有些冷清。但在马路上还是能够看到有些本地人在此散步，她们不像买房客那般目标明确，也不像买房客那般声势浩大。
她们是来片区找寻商机的本地人。
△深州被封的鑫诚售楼部成为了本地人的必经之处
源自河南郑州的曹甲天从事联想大客户渠道组织工作。「这次来雄安就是想看看这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的情况再怎么看新闻报道也不会晓得。」曹甲天把他们比作先行者，在这片被赋予了千年大计规划的土地上，他期望能够在这里找寻到更大的洞见。
但就我所接触到的几位「先行者」来看，她们考察后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
源自山西太原的巩永强在家乡开了一间饭店，因为「家乡现在营生不太好做，正准备把家乡的饭店转让出去。」看到雄安片区的火爆后，他决定来此地找寻创业的机会。三天时间内，他开着车走遍了片区的三个城北。
「说实话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创业的机会，再加上现在政策也不明朗，明年或者后年肯定是会有机会的。」巩永强说。
「这里的发展肯定是和政策紧密相关的，现在能肯定的是会以白洋淀为中心来发展，但现在具体规划还不清楚。还是应该时刻关注、抓住这个城市的脉络的话应该是能够找到机会的。现在看来在这边做服务相关的事情可能是比较现实的。」曹甲天说我。
很快，我就被拉进了两个名为「雄安片区创业考察」的群，但群内几乎没有交流。
在上海开服装厂的刘志豪来雄安片区的目的则更为纯粹，「我就是想来发财的」。刘志豪为了来雄安片区看一看，专程从上海乘飞机前往北京，落地后又起了个大早坐车来到了深州。站在被查封的鑫诚售楼部前，刘志豪显得有些失望。他望着深州的街道，感叹了一句：「这里除股权投资房子，还能股权投资什么呢？」
江湖骗子
在深州县政府的广场上，我看到有一位穿西装的中年男子正在向三位南方人介绍该地的情况，还提到了上海自贸区。她们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大概听到了些谈话内容。起初我以为该男子是深州县政府内的组织工作人员，就想找他询问些该地的情况。
待他将三位南方人送上车后，我主动过去找他搭话，得知了我的来意以后，他显得有些警惕，并拒绝和我交换联系方式。但他还是很愿意和我交谈，讲述他在雄安片区的野心。该男子不是政府组织工作人员，据他说他从上海自贸区过来，从事招商引资组织工作。
当天是他来到深州的第二天。比起那些找寻商机的本地人，他对于该地的股权投资环境显得格外乐观，「这边的机会肯定有很多，你看到对面那些纸板了吗？这就能看出这里的不一样，上面对这里是有决心的。」
据该男子介绍，他曾在北京海淀组织工作过三年，过去的四年时间在上海自贸区组织工作。他直言上海自贸区做得不是很成功，理由有两个，一是上海那些大学生都不以国家利益为重，都不去那边组织工作；第二个理由是那边的房东太黑心，「天天没事就涨房租」。
看到雄安片区大把机会的他已经决定在此地长期扎根。「家人也会一起带过来吗？」我问他，「家人算什么？现在国家需要我们过来，没有国哪有家啊。」
「我准备在这边建立一间比美国兰德公司还要大的咨询公司。为雄安片区招商引资，我现在就是每天在这边盯着政策，只要政策有变化了，我就通知我的客户，再给她们做一些咨询策划。」他向我描述着他们在雄安片区的事业规划。
「现在具体的政策还没有出台，那片区未来的发展有一个方向吗？」
「当然有了，未来这里肯定是一个世界级的城市，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要防止出现下一个马云。」「为什么呢？」「马云赚的钱80%都被日本鬼子给拿去了，结果他还成了中国首富。」
「这里现在和互联网还有些遥远，你觉得这里适合互联网创业吗？」「当然适合了，从前我们说人和人交流就是天人合一，只不过互联网也是天人合一的一种，现在技术已经没问题了。」
看着他认真讲话的样子，我想起了杨德昌电影《麻将》中的「小活佛」牙膏，心里也想再听他多说几句。这时他接了个电话，想必也是一个客户打来的。他刚说完「你马上到了是吧？好，我马上就过来。」挂掉电话转头就和我说，「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我要先走了。」
说完，就扬长而去。
带有警惕的深州人
目前被划入雄安片区的三个城北都有各自独特的产业，特点是相对集中，但也比较单一。
深州是该地公认经济最好的一个县，主要产业为塑料产业和旅游产业，其中塑料产业为该地的支柱产业，主要生产PVC管道、气球、避孕套和包装袋。据该地人提供的数据，整个深州，包括家庭式在内大大小小的塑料厂加起来有超过4000家。
安新县同样处在白洋淀旁，除旅游业外，也有许多大大小小制作羽绒服的工厂。而雄县县主要是以生产服装以及羊绒玩具为主，产品主要供往临近的白沟镇，通过白沟将产品送往世界各地。白沟镇贸易发达，是中国北方最大的小商品集散地。
安新县和雄县人都公认深州人是「最有钱的」，但深州人也是目前受影响最大的一个县。
片区的建设规划将围绕着白洋淀展开，规划中也已明确提到了要建设绿色生态宜居新城区，而白洋淀过去的污染问题一直是个老大难。该地的产业必将迎来转型，污染严重、拥有大量塑料厂的深州也在第一时间受到了影响，从4月1日开始，该地4000多家塑料厂几乎都已停产。
据该地人介绍，从2月中旬开始，该地的塑料厂就全部停产过一个月。在片区设立的消息出来后，所有塑料厂又再一次无限期停产。
走到塑料厂集聚的村口，会发现路边几乎所有的塑料厂都大门紧锁。在附近向该地人询问塑料厂停产情况时，她们会先警惕地问我的身份，然后再回答出几个不晓得。
人心惶惶
人心惶惶这个词是我在雄安片区期间听到过次数最多的一个词语，几乎和每一个人聊天都能听到她们说出这个词。
「现在公交车上每个人都在聊拆迁的问题，拆迁到底怎么赔，先拆哪儿，拆完搬到哪儿。这些话，每个人都在聊。」在雄县开公交的司机段师傅说我。
该地人人心惶惶，心里不安稳的状态下，也对姚爽的营生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姚爽今年32岁，他从高中毕业开始就做建材营生。目前在雄县开了一间定制家居门面，2002年，姚爽父亲买下了她们家背后1951年建成的大礼堂，一间人又利用大礼堂开了一间家具城。
姚爽父亲介绍，这个礼堂上的革命标语是目前中国现存最大的。由当时的宣传部长亲自题写。
据姚爽介绍，从去年开始，他的营生就进入了亏损的状态，「大家都人心惶惶的，都在想拆迁的事情，现在想装修的人特别少，家具现在也卖不动。」
不过在目前这一「国家战略」面前，该地居民也只能顺应着这场变革。在变革下，姚爽也在找寻着他们的洞见，「现在装修的需求少了，但到时候一定会有大量的搬迁，现在我想把搬迁这块的业务给整合一下，到时候做一些搬迁上面的服务。或许这是个机会。」
这里和深圳不一样
算上最新设立的雄安片区，目前国家共有19个国家级片区。除浦东片区和天津滨海片区以外，其余片区都是在过去十年以内建立的。
但成功的案例寥寥无几，雄安片区从一出生就肩负了创新的使命，被定位为「继深圳特区和上海浦东片区后又一具有全国意义的片区。」就现在的发展状况来看，的确是任重而道远。
△雄县奥威大厦被雄安片区筹备组织工作委员会租用，作为组织工作地点
作为创新氛围的典范，深圳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范例，深圳有太多成功的经验可供雄安片区借鉴。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两地的情况似乎有本质上的区别。
深圳的成功更多地源自于自由的发展环境。从历史来看，在当时计划经济的体制下，深圳率先加入了全球贸易体系。
在「摸着石头过河」的宽松政策下，吸引到了源自全国各地渴望财富、渴望自由的人前往深圳，创造出了更多的价值。再加上临近先进的「自由港」香港，有成功的案例可以借鉴。
过去的十几年以来，深圳孕育出了腾讯、万科、华为以及顺丰这样具有世界影响力的超级公司，产业集群优势以及创业创新的氛围已经成功建立。大量敢于冒险、渴望财富的人才以及宽松的政策造就了今日深圳的繁荣。
通过几十年的发展，深圳已经成为了一个国际化的大城市。
而从雄安片区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个顶层设计下的产物。因为未知的政策，雄安片区的未来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春天的故事情节能否在雄安片区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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