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短篇小说_扶都之花·梅

7号看房团    2022-05-25    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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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都之花·梅

作者 | 程宏安

1癸巳年秋月初五,天降大雪。晚上八、九点钟,正是平常镇上最热闹的这时候,洋洋洒洒地忽然间天上就飘下大片的雪花,汽车、电动车、平衡车抢着往家赶,行人则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看著脚下的路,调整着运弓和双腿的力量,以免滑到。高处高强度的激光射灯和大屏幕不甘寂寞地宣示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激情。路上所有零乱的、有序的足迹、车辙、落叶、垃圾、装饰市容的花草都被积雪盖住不见了真容。这场雪相比之下很急,就像这里热火朝天的日常生活。很快,路边的停车场、住宅小区楼下停着的几万十万的飞羚和上百万的豪车顶上都覆了一层雪,从高处就看不出什高低贵贱。高端楼盘和老旧住宅小区在茫茫的视野中界限模糊,此刻天呈祥瑞,天地间都在同两个色度上,今天真是个好好日子。梅找人看了说是吉日Seiches宅、会友,她定在这一日搬上了新楼,他们两个好友也在今日恭贺她乔迁,这瑞雪相比之下真是这时候,像是为她的这一喜添个彩。梅很开心,他们也真心替她开心,她喝了不少酒,然后大哭,哭得稀里哗啦。他们在旁边看著,没有人劝她。她说早晨五点多,她和老婆端着锅进楼门的这时候,天还黑着,楼道里就她和她老婆,没别人。

喝。不晓得谁提议的,在座的都是成年人,谁心中没两个半个故事?可谁都不愿先开口。所有人情的冷暖世事的浮沉在每两个人心中的竹筏跑垒着,而酒精就是竹筏下面翻滚的波涛。梅说他们姐妹五个,她老婆他们也是姐妹五个。从买房子开始,谁都晓得,谁都假装不晓得。他们说,没事,有他们这些好友呢,有事情尽管吱声。我和妻特意最后两个离开,想着醉了的她肯定有很多话要倒出,才能让憋着的一口气平复,才能让翻江倒海的胃安静下来。在这个以房地产为经济支柱的扶都,在她六十四岁本命年岁尾,她终于上了楼,她他们开心,好友们替她开心,我和妻也为她开心,因为他们清楚,这么些年梅是怎么熬过来的。梅说,搬家这话还没有告诉她在外地的闺女,房间给她留好了,等她过年回来就晓得了。2梅是扶都本地人,高中毕业被招工去了啤酒厂,干活不惜力,领导常表扬。收入稳定,工作日常生活两轻松,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也无所谓大的想法,就想在厂区不高处找两个,上班下班、日常生活、工作离家近点,别人还真给介绍了这么一位。对方家境很一般,兄弟姐妹好两个,有位病殃殃的老母亲,房子住得不宽敞,但人看著很可信赖,是个厨子有手艺。她他们好吃又不会做菜,男方恐要镇里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就应了这门亲。婚后不久就有了个女儿,老婆在宾馆给人炒菜,他们在镇里三班倒,就在好日子按照天数的次序向前正常推进的这时候,啤酒厂经营不下去了,要裁员,先裁的就是他们这些东凯努瓦县。梅的老婆和宾馆老板娘干了一仗,回去了,成天窝在屋里生闷气、砸东西。怎么办呢?好日子还得过,梅决定他们在家酿酒,妻子也干起了剃头勒吕塞县的卖菜。梅酿的苞谷酒很受不高处两个村子的欢迎,妻子的卖菜也上了轨道,梅杨开第的这时候也帮着烧开水、褪猪毛、翻肠子,凭着两双手老张把日常生活过的有滋有味,打算着攒两个余钱把几间平房翻修一下,好日子就按这个套路次序下去也无所谓不好。可是不知从哪天开始,有过好几回,像中了邪似地,本来一刀把猪宰了,扔进大桶准备褪毛,可一转身桶里猪的猪竟然一跃而起,跳出,扑过来要咬手笔的人,众人一阵手忙脚乱,一顿棍棒才把猪制服,又抓到砧板上连捅了好几刀,确定猪彻底咽气才又投进蒜末里。猪那濒死前的嚎叫像一只沾满罪恶的手撕扯着她的神经,常常把她从噩梦中惊醒,而那恶狠狠的猪眼,她想起来就毛骨悚然。更血腥是有时蒜末里烫了很久的死猪任凭怎么弄也褪不下毛!梅就此被失眠和惊惧折磨得很痛苦,去医院看,医生说是强迫症,开了点药,说休息一阵,放松一下就好了。有好几次老张骑电单车晚上出去,回相比之下晚了,经过四大队坦博省一片无人的空旷路段时,在后座上的梅真的后面有一群猪SaucourtSaucourt地追,她老婆也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把车开得飞快,前面来个车近光灯一晃两眼一黑,电单车就直接撞上了墙,老婆的头被蹭脱一块皮,耷拉在前额上,血乎叮当地遮着一边眼睛,佷是血腥。他们把车停下,四周找寻,黑森森的啥也没有。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梅心中就犯了嘀咕,请教修持人指点,说杀业太重,于是他们就停了剃头勒吕塞县的卖菜。修持人(梅叫她大姐)开了家佛教用品商店,请梅给看店。合适的天数里比如菩萨的诞辰、出家这些特殊的好日子,大姐会聚拢一帮信众、香客去不高处的庙里烧香、礼佛。天数一长,梅算看出了,大姐不光做佛事还做保健品的进行买卖,梅负责管理钱财。佛事聚人气,进行买卖赚利润,梅真的拿佛当招牌敛财这话不纯粹,大不敬,就不想干了。梅说任何这时候,她都感激大姐。不管咋说,也是大姐帮他们从恐惧中摆脱出的。

有好友看中梅的踏实肯干就开了家大排档,请梅做店长。梅把店当成自家的来经营,凡事亲力亲为,最早两个来开店门,打扫完卫生收拾完柜台最后两个离开,往往回去都九、十点了。老婆就说,大排档是你家的?老板娘一月给你多少钱?梅只是支吾一声也不应答。梅是个有心人,自学了营养学的知识,遇见迟疑的顾客她会适度提出营养配餐建议,有时听得顾客都一愣一愣的。顾客真是感谢她,因为扶都号称睡城,大部分年轻人都在王城打工晚上、周末、节假日才回来住,平时工作很忙,吃饭都瞎是对付,难得有位周末和家人一起,做顿可口的,听到如此专业的营养建议自然很开心,一开心就会多买些,慢慢地都成了回头客。店里的业绩一天天好起来,老板娘笑起来都快成一朵花了。大排档开了四年多,老板娘却很少到店里来,因为有梅在,啥不用他操心。后来,老板娘要去外地发展就把大排档转让了,新老板娘接手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能换梅这个店长。梅干了一段天数之后,无论老板娘以怎样优厚的条件挽留,梅也坚决不干了,她说想好好休息一下。此后,很长一段天数,没有梅的消息,有人说梅去了五台山找曾经指点她大姐去了,也有人说,梅心情不好,啥也没干,天天在家里睡大觉。3突然有位周末,梅打电话说要请我和妻喝酒,我很欣喜。我说我安排,她坚持不让,说她难受让我陪他喝点,她请。我很乐意和她一起吃饭,我早已当她是我的好好友了。我打心中佩服和敬重所有靠他们的努力拼出一片天地的人,无论男女。因为我自认为和他(她)们是一类人。他们一直在永不停歇的路上,没天数忧伤和感叹,停下来一起喝口水、聊聊天也是为了互相激励、互相促进,在精神上帮对方一把。梅说她现在在福成牛肉店当店长,吃饭的火锅店刚从她店里买了牛肉,她请我来祝贺她“重出江湖”,顺便亲自鉴定一下她家牛肉的品质。我晓得梅不只是嘴上说说的,干一行就了解一行、深入一行这才是梅。勒吕塞县不还沾血腥吗?六根不净不利修持呀?不还得活着吗?说着说着梅喝了一大口酒,突然眼泪流了出。我说,好好的怎么了?她说她很难受,想哭。我说那就哭吧,哭出就好了。……买这楼是内部价要全款,我不是没钱嘛,也没地方借,亲戚谁也不伸手,我就去找我同学,他开KTV的,就他们两个人在包间,我同学先是摆了一桌菜,要我陪他喝酒,然后就把门关上了,把我推倒在沙发上,说让我明天再去拿钱。这个浑蛋王八蛋!梅没有提名字,我晓得她说的是谁。大排档不干了之后那段天数你干啥去了?我和梅踫了一杯,故意想岔开话题。那段天数我在家睡觉,啥也不干,天天睡到自然醒。我不信,这不象你的行事作风。磨道里的驴似的我就晓得干活,干到老、干到死、一直傻干,这就是我?我是个女人哪,我也想有人疼、有人呵护着。不还有你老婆吗?这是我心中的想法,梅只是一直在诉说他们的事,她老婆的情况,她似乎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好提问。有这时候真的感觉有点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天数。梅继续说,我去找过大姐,有好多事想不通,想不明白,想让师父给指点迷津。说实话,不想干了,一是真的天天杀鱼还是在杀生。二是真的不晓得他们这辈子是不是活错了,能干啥,会干啥?好好的,你咋还还哭上了?哭是女人的权利,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利?我两个四五十岁只读过高中、相貌平庸的女人能干啥会干啥?我闺女问过我,我能干啥会干啥,我没办法回答。闺女放假回来都没个像样的地方待着,我是个没用的妈。搭了点偏房本来想着放点杂物,刚好可以把里面的那间改成个洗澡间,这样能暖和些,院子里也能整齐些,家里来个人看著不至于乱糟糟的,闺女大了体面比啥都重要,这我懂,可我就这么点能力,也不认识个什么人。前几天镇上拆违建,闺女放假回来一看遍地狼藉,一下就火了,问得我没话说。我也晓得楼房好,可我拿啥买?就这几间平房要不是当年一咬牙一跺脚现在还不晓得住哪里呢?当年你们结婚,你老婆家里没房吗?哪来的房?分家分了上万元的“饥荒”还有我婆婆,他们咬牙借钱才置办了这几间平房。这里要是能拆迁开发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就好了。谁说不是呢?他们都快五十了,再有十年就差不多该退休了,十年之内没有开发拆迁的可能,拆迁致富的这个梦他们这辈子怕是做不成了,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等的起。

我拿了个季度奖,约梅在可心农场吃烧烤庆祝。农场就在一条河的边上,对岸就是王城,挺拔的槭树和银杏被夕阳镀上一抹金辉,闪闪发光,一幢幢高大的建筑如同镶嵌在空中不可忽视的巨大音符,演绎着堂皇而充满想象、令人憧憬的日常生活,在这不同凡响的氛围里,酒喝得差不多了,我问梅。

对面就是王城,你想没想过有一天王城扩张过河,小镇并入王城,你突然就成了王城人,工作日常生活条件都上了两个台阶,或者你家的几间平房一拆迁,一夜之间你就有了上千万,就没必要这么拼了?没想过。有吃有喝有工作,我真的这边就挺好,那边再好是别人的地方。听说王城要在镇南边征一块地盖楼,听说王城专门给镇上留了个号段......

传说的事从我买四大队那几间平房的这时候就有,几天两个花样,我从不关心,这对我没用,我只相信手能够的着的,眼睛看的见的。你拜佛不是为来世吗?我找大姐是给他们安神,我拜佛是替他们安心。我弯下腰是在放下傲慢,低下头跪下去是在放下执念,我通过这个仪式抚慰他们。我每天都发个工作好友圈一是提醒他们从来没有什么便宜可占,工作、日常生活必须全力以赴,二是顺便可以拉拉客户,做做广告,庸俗吧?你这境界,修持不到位呀。所以呀,我还在河这边。你买的楼是小产权,四十年吧。嗯,管不了那么多,平房也是住怕了,先上楼再说,钱还是到处借的呢。咋能买小产权的房呢?话出口方觉唐突,但收不回来了。果然,梅喝下一大口,顿了一顿,眼睛望着高处,幽幽地说:我只是平凡的女人,就这点能力,不会七十二变,不是什么都能,样样都可以做到最好,也没法让所有人满意,尝试了,尽力了,就够了。像我这样普通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没读多少书,没文化,高科技的事干不了,可有手有脚有健康,只要还能动就饿不死。干一天活,下了班,看著星星一样的灯火,美丽的夜晚,就想着又可以找谁喝杯小酒了,想着有一扇窗是属于我的,就觉着特满足、倍儿幸福了。有伤口他们包好,继续出发,如此甚好,让别人去抱怨吧。像我这样的小女人可能一辈子都过不了河,也没想过,其实河这边也挺好的。

—END—

【专栏作家】程宏安,在网络及报刊发表有散文、小说和诗歌作品等,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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